聲音隔著被子吼出來，之後爾凡也徹底地閉嘴不言，整間屋子徹底陷入漆黑一片的沈默中。

其實，這些夜晚的夢魘，已經在爾凡的腦海中漸漸連成一個清晰完整的人生履歷，他似乎在這幾個短短的時間內，經歷了一個人的一生。有少年大成的修仙天賦、有引以為傲的超脫法力，有恭順謙和的兩位門徒，有一身血衣的女子，甚至有奈何橋邊的孟婆，有十數年的人鬼相伴，以及被摧毀的虛弱鬼影……

根本無需深想，爾凡知道那便是前世，他們苦苦尋找的那個人。爾凡也知道，這些夢魘不會無故發生，必定與那三人有關，為了不在夢魔中洩露這些事情，也為了讓爾期不被影響跟著受折磨，他才打算先行分開兩住。

當然，他也不會對此完全束手受之。如果不出所料，那三人這幾日想必也該再次出現了。只不過這次，自己是否還回如之前那般決絕，他不知道。當前塵被喚起，爾凡也無法在兩世之中取選出哪一個才是正確的判斷。

翌日，爾凡起床時，難得爾期沒有如往常那樣賴床一些時候，竟然也跟著就起來了，只不過仍是兩相無話。本來爾凡想著要不要幫著爾期收拾一下東西，看他的神色如今卻是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到自己，也就默默地將念頭打消。

來到佛堂做早課的時候，兩人間別扭的氣氛蔓延到其他人身上，終於還是呈潁師叔看不下去，悄悄地在早課結束後，叫住爾凡，“你們今日是怎麽了？”

“無事。”爾凡看著獨立離去的爾期，暫時沒有說出緣由。

“真的？可你們今日，尤其是爾期，臉黑得鍋底一般！” 呈潁師叔看慣了他們之間的小打大鬧，並不想上綱上線，故作輕松地問詢。

“恩，沒有！”爾凡依舊不想多說。

“那好吧！”見真的問不出來什麽，呈潁師叔也不好繼續勉強，“對了，爾凡，你這些時日還是經常夢魘嗎？”

出家人不打誑語，爾凡不能否認，卻也不想累得大家一直關心，“還好！”

“近些時日，你看起來心事重重，但你不便說，師叔當然也不會強問。只是方丈給你的那本心經，還是每日誦讀得好，也能幫你早些消去煩擾！” 呈潁師叔耐心地對爾凡囑咐道，即便他天賦如何出色，畢竟是少年一名，一些教導規勸之言還是少不了的。

“謝師叔，爾凡一定聽從！”從呈潁師叔的身旁離開後，爾凡就又直接回到了和爾期一同住著的禪房。推開門的瞬間，他曾猜想著爾期會不會已經搬走。而當他真正進去後，卻一切器物依舊。爾期的床鋪用物照往常那樣地擺放在原地，甚至連潦草的痕跡也沒有改變分毫。輕微的詫異之後，爾凡想著或許是爾期打算利用午後那段較為充裕的休息時間搬離也說不好。

略微忐忑地挨到午後，爾凡又回到禪房，可是一整個休息期間，卻連爾期的人影都沒見到。而當下午看見爾期，他仍是那副完全不理睬的樣子，一點未有消氣的跡象。於是，爾凡又在覆雜難言的心情中，回到禪房，等到夜幕降臨，甚至連方丈那裏專門為他安排的每日晚課都推掉了。只為在爾期搬走之前，與他好生解釋交談兩句，順便也給他幫下忙。

可真正看到爾期時，已是將近午夜時分，未了避免引起其他師兄的懷疑詢問，他按照規定的時刻熄了燈，獨自坐在黑暗的房間裏等著爾期。於是，在外面磨磨蹭蹭了大半夜，估計著爾凡已經睡下的爾期，剛一進門便趁著月光看到那端正打坐的爾凡，整個人嚇了一大跳，“你怎麽還沒睡？”

“你為何回來得這麽晚？”爾凡不答反問。

“關你什麽事？”有種被撞破的尷尬，爾期故意惡聲惡氣道，想要以此來制止爾凡繼續的詢問，“你讓開些，我要睡覺了！”

爾期快速地從爾凡的身邊上了床，脫下衣服，又將自己全部蒙上，拒絕著來自爾凡的任何交流。而爾凡也在半晌的沈默之後，發出一聲嘆息。

如今，你竟然還是這般決絕！

自那夜之後，爾期沒有搬走，爾凡也從此不再提。好在爾凡夢魔似乎再也沒有出現，兩人又慢慢恢覆到之前的和諧關系。不過，夢魘雖然暫時消停，“不速之客”卻又來了。

“他們怎麽又來了？沒完沒了了嗎？”爾期跟在爾凡的身後，忿忿地念道，“要我說你幹脆就避而不見好了，上次給你跪下，這次誰知又會搞出些什麽幺蛾子！”

“無妨，在寺院中，他們總不至於太過出格。而且這次，聽說顧大家也來了，不好不見！”爾凡早有考量，不為其它，顧浮生來了，就不可不見。

“你又不是個書呆子，幹嘛對這大家、那大家的恭敬地跟什麽似的，對方丈也沒見你這麽上心？”爾凡甩了個白眼過去。

不想與他在這個問題上無意義地糾纏，爾凡就當沒聽到沒看見，直到看到佛堂內，正與方丈寒暄的顧浮生，還有那個俏生生的女孩子。這次不知道，為何只有她一人，其他二人倒是沒有出現。

“方丈、顧大家，爾凡來遲了！”爾凡招呼道。

“爾凡，你可來了，我都等了兩盞茶的時間了！”顧浮生為人不拘一格，故意帶上抱怨的語氣，“你可真是讓我好等呢！”

“爾凡正在與師兄弟們一同練功，有些耽誤了，還望顧大家諒解！”爾凡抱歉道。

“呵呵，顧施主是與你玩笑呢！”方丈在一旁看得清楚，有些護短自家的小徒弟，不忍讓他被被人打趣。

“誒，方丈這是心疼小徒弟了？”顧浮生被揭穿，也不尷尬，“早就風聞金光寺對這一個小徒弟愛護有加，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我這不過多打趣了一句，就這般護著。倘若我想勸他還俗，跟你們搶這個愛徒，金光寺上上下下必定饒不了我了！”

爾凡被說的面色微紅，“顧大家多慮了！”

“這怎麽是多慮呢？我是真的是來跟你們方丈搶徒弟的！”顧浮生一本正經的語氣，讓爾凡聽不出幾分玩笑、幾分是真。

少年心性的爾期在一旁看不下去，出言懟道，“怎麽你說搶就搶嗎？爾凡可是我們金光寺的人！”

“爾期，慎言！”方丈佯裝出言喝止，“顧施主乃一代大家，你作為一介小輩，說話要有分寸！”

“哈哈哈，這位小師傅可更是護著呢！”顧浮生放聲大笑，笑意卻未達到眼底，“我不過玩笑之言，你們也不必太過當真！你們金光寺的鎮寺小和尚豈是我一介書生能拐帶得了的？”

“自然，難得顧施主到寺中，今日定當好好款待！”方丈不欲和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無論他究竟是何想法都無關重要。爾凡的佛心堅定，這一點他甚是放心。

“那可就打擾了，顧某早就聽聞金光寺裏藏書甚多，今日可否見識一下？還有我這邊有位小友，之前和爾凡也是早有接觸，此番也是有要事相商，不知方丈合可否安排他二人單獨小聊一下？”既然第一樁打算眼瞅著沒了下文，那麽就讓靈兒自己去使下“美人計”了。

“這，怕是不妥吧！”方丈有些猶豫，都是少年少女，私下獨處怕為人嘴舌。

“怎麽？方丈可還是擔心什麽？”顧浮生故意挑釁一般地道，“這位小友尚且無甚顧忌，難道爾凡小師傅還另有擔心嗎？”

“沒有。”意外地，爾凡竟然直接答應，引得靈兒目光一亮。

而方丈在他二人之間目光逡巡了一遍，也就不再多說什麽，既然爾凡自有註意，那就交與他自行安排吧。

“那就這樣吧！顧施主，請隨老衲，去往藏書閣！”

“方丈請！”顧浮生恭敬道，而後又接了一句，“對了，這位爾期小師傅也隨我們一同去吧！”

爾期本想拒絕，觸碰到爾凡的目光時停住了，轉而向方丈看去時，見他竟然也是點了點頭，只好甘心地跟在他們身後離去。走出佛堂的大門時，突然想到什麽，轉身回去將兩扇大門推到最開，才算略有放心地離開了。

“女施主，有話請講！”既然所有人都已離開，那麽爾凡就直接開門見山。

“那些事情你應該都記起來了吧！”靈兒以為他既然能同意和自己私下相聊，多少應該也是顧念前幾世的情分，“你可有什麽想說的？”

“說什麽呢？”爾凡嘆了口氣，“前塵已了，何必糾纏！”

“何必糾纏？”靈兒嘴裏滿是苦味兒，“文元師兄他們說，既然你不願再有瓜葛，不如放手隨你參悟！可那是他們為徒，你為師，不願忤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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